我居住的是低层五楼。
每当我在厨间烹煮食物时,居高临下,偶尔张目,透过窗户,眼前院子里的大小车辆、各色人等,都瞭得甚是分明。
我的对面是石油公司的家属楼,底下一层有几间做了办公室,楼的背面是居民进出的楼梯通道。
楼房的前面原是一块宽敞的空地,中间还有一个花园。可惜无人管理,围栏东倒西歪,园中长满了荒草,十分葳蕤。只有进出楼后的通道是水泥的,其余地面都是泥土。
有一位勤劳的大叔,开垦了他家一楼前的荒地,种上花草,各种蔬菜,还有一棵丁香树,三五月季,几棵杉树。只是由于土壤干燥,通风不畅,种的蔬菜大都不能成熟,往往是半途夭折枯萎了。只有那棵丁香树,日日长大,一年一季淡紫色的花朵怒放,犹如一团缥缈的紫雾,经久不衰。
每每抬望,我仿佛都能隔着双层的玻璃嗅到那浓郁的芬芳。
原来,春意已经很浓了。
后来有一天,突然开进了一台装载机,庞大的身躯望而生畏,这机器吐着黑烟吼叫着,空地上的花草树木来不及腾挪躲闪,在钢铁的獠牙下连根拔起,和所有的砖石瓦块倒在一起,运输车辆鱼贯而入,绿色和垃圾全被清运了。接着一车车运进的砂石倾倒而下,地面上堆起了小山。不几天,又住进一支规模不大的工程队。经过一个多月的日夜施工,这片空地完全硬化,变成一个平平整整的场院,在夏日的艳阳下,光洁平坦的水泥地面上泛滥起热浪的涟漪。
这个院落中再也见不到泥土那黄色低矮的身躯,那绿意婆娑的树影,还有那棵花香缭绕的紫丁香。
四季的变换在我眼前突然模糊了。
今年冬季的一日,院子里悄然驶进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,停稳在楼前,前车门打开,出来一位中年女子。她合上前车门,再拉开后门,慢慢扶出一位老年妇女,搀着胳膊缓缓走上办公室门前的台阶。门口旁边搁置着一把旧椅子,那年轻的妇女挪过椅子,用纸巾擦了擦,扶着老人坐下。
老人好像晕车的样子,抑或身体不舒服,显得疲惫不堪。中年女子又从车中拿出水杯,打开盖,捧到老人嘴边,抿了几口,又掏出纸巾擦拭了老人嘴角,撩了撩额前落下的头发,躬身附在老人耳边说了几句。老人露出微笑,两手整理了一下衣襟,微闭着双眼小憩。那女子也悄然立在身后,静静地陪着老人。
——她们是母女,还是婆媳?我不得而知。
我只清楚地瞧见冬日的阳光丝绸般包裹在她们身上,温暖绚烂,温馨怡人。
原来这个冬天并不冷。
大约过了一刻钟,她叫醒了老人。老人显然精神了许多,然后女子搀扶着下了台阶,上车,发车,倒车,走了。
突然间,院子里跑进来一只金毛狗,黄褐色的长毛随之此起彼伏飘扬着。狗嘴里叼着一个不大的篮子。金毛跑到一辆白色SUV跟前停下,张嘴放下篮子。主人随后来到车前,打开右前车门,这金毛立即咬起篮子,一下子跳进车里。主人关好车门。转到左边,开门发车,红灯闪烁了几下,转弯驶出了大院。
这只金毛我多次见到,高大威猛,毛色鲜亮。主人给它梳毛,喂十分精致的狗粮。金毛很是听话,人人喜欢。主人散步时,金毛叼着自己的篮子跟随在一旁,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。
——猜想这是带着金毛狗兜风去了。
院子又恢复了平静。
那个守门的中年人,顶着花白的头发,挥动着大扫帚,一下,一下,动作缓慢,扫出一溜光洁,扫出一片寂静。
他扫过了今天明天,扫过了冬夏春秋,把那紫丁香的芬芳扫进光阴,把那光阴的烟火扫进灰尘,然后提着一撮一撮倒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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